第401章：兒時的蝴蝶翩翩起舞

　　夏光遠看著面前這個迎著自己目光，渾然不懼的小子，心中已經泛起了驚濤駭浪。不過大風大雨裏闖過來，只用了片刻功夫，他便鎮定了下來。
　　他比李憲想象的要幹脆利落。
　　觀察了壹下周圍，見不遠處的沙彌正在清掃庭院，夏光遠收起臉上的淩厲，對李憲壹招手。
　　“去屋裏談？”
　　見到夏光遠這般表現，李憲的心中壹顫。
　　雖然自己不知道過程，但是看來已經猜中了結果。
　　微微出神的功夫，夏光遠已經轉身進了客舍，隨著壹陣開門的吱呀聲，李憲將腦海之中亂七八糟的想法強行擱置，略壹猶豫，邁開大步，在夏光遠意味不明的目光中，走進了客舍。
　　客舍之中暖爐正燒的旺盛，紅彤彤的爐筒上，壹個已經分辨不出原色，周身黑乎乎的水壺正吱吱的響個不停。
　　茶幾上，壹本經書攤在那裏，旁邊壹支鋼筆，壹個筆記本——那上面是還沒抄完的《心經》。趙體的小楷飄逸利落，頗有趙孟頫的媚態神髓。
　　夏光遠將門從裏面關好，便拿了爐子上的水壺和搪瓷缸子給李憲倒了水。
　　然後，便大馬金刀的坐在了茶幾之前。
　　略微沈默片刻，他終於擡起頭，正視著李憲，開了口：“蘇梅她……還好嗎？”
　　有的時候，不需要什麽問題都需要壹個肯定的答案。
　　有的時候答非所問的回答，就已經足夠說明問題。
　　最簡單的，就比如“我愛妳，能我在壹起嗎？”“妳是個好人。”
　　這樣。
　　見夏光遠問起蘇媽，李憲仿佛被壹個無形的大錘狠狠擊中。
　　雖然竭力的想表現自己的鎮定，但是此時此刻，李憲的渾身還是不爭氣的打起了擺子。也仿佛是火山噴發壹般。他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翻湧了起來，身上的每壹個毛孔都在不斷的噴湧著水汽。
　　身體裏這壹團火焰燃燒之時，又好像有寒風在透過身上的衣服直接刮過骨頭。
　　簡直冰火兩重天。
　　在這壹刻，他想到了第壹次見到蘇婭時，小丫頭數九寒天裏穿著的那短小而薄的棉襖。想到了蘇輝月光下那滿是怨憤的冰冷眼神，想到了那沒有臉，身上被刻刀淩遲般刮過的木頭雕像。又想到了第壹次去蘇家之時，蘇媽那虛弱而無助的咳嗽聲。
　　眼前的這個男人很精神，但是李憲忍不住想揍他。
　　強行的鎮定下來，忍住上前抽這個坑了蘇家母女三人十幾年的男人壹巴掌的沖動，他咬緊了牙關，在牙縫裏擠出了壹句：“她過的不錯，馬上要結婚了。”
　　“哦。”
　　李憲本來想通過老吳和蘇媽的婚禮給面前這個男人壹點刺激。
　　卻不成想，聽說蘇媽要結婚了，夏光遠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，臉上，甚至還浮起了壹絲釋然。
　　沒錯，釋然。
　　“那蠻好，她過的好，我就放心了。”
　　補充了壹句，夏光遠看了看李憲，見他緊握雙拳，直勾勾的看著自己，微微搖了搖頭。
　　“我知道妳想問什麽。大致的情況，當初在第壹次見面的時候，我都已經跟妳說了。妳不傻，應該能猜得到，那個為了壹罐吃的被自己壹個不小心全吃了，感覺沒臉見人，之後拋妻棄子的人……就是我。蘇婭，或者說是夏婭，夏輝的親生父親。”
　　在李憲沈重的呼吸聲中，夏光遠勉強的勾了勾嘴角，“不過，那次其實咱們兩個是第二次見面。第壹次見到妳，或者說再次遇到小婭，是和孫書記壹起去森工檢察院的晚上。”
　　聽到這兒，李憲壹楞。
　　事情的脈絡，在這壹刻全都清晰了。
　　看著李憲只是幹瞪著眼睛不說話，夏光遠將面前的大茶缸子拿了起來，翹起了二郎腿，“妳還想知道什麽。或者說妳還不知道什麽，既然都敞開了，那就問吧。”
　　李憲的沈默了。
　　當答案真正揭開的時候，很多預想之中的情緒奇怪的沒有了。
　　“妳……”他的聲音有些嘶啞，“妳接近蘇婭，到底想幹什麽？”
　　他只想知道，自己的小啞巴，未來會是什麽命運。
　　……
　　客舍的另壹頭。
　　雖然這兩天沒見到李憲，不過蘇婭也充實的很。
　　沒辦法，李憲壹大家子都住了過來，外加上小玲玲，壹大攤子的事情，足夠她喝壹壺了。
　　雖然這些人都不需要她照顧，不過在心裏，蘇婭總想著給李憲的家裏人留個好印象，特別是沒見過面的李匹和李潔，她更是在意。
　　寺廟之中的客舍雖然挺多，但是有了幹休所壹群老人，再加上李憲壹大家子，還有那些零散的掛單香客，饒是房間再多也有點兒吃緊。
　　這幾天都是她和李潔小玲玲三人擠在壹個屋裏。
　　想著李憲這幾天都不在家，而李匹又不樂意和天天晚上不睡覺的李道雲在壹個屋裏住，蘇婭便打算將李憲的那間房收拾壹下，讓李匹先住進去。想來，就算是李憲回來，兄弟二人住在壹起也是沒什麽的。
　　打開李憲的房門，見到裏面亂糟糟的壹片，蘇婭不禁眉頭倒立，雙手叉在了小蠻腰上。
　　這個懶鬼！
　　自己的屋子都不知道收拾。
　　看著褲子襪子胡亂扔在地上，床上被子也沒疊，地上不知道多少天沒打掃的房間，小丫頭搖了搖頭。
　　用壹種“真是沒辦法，我要是不管妳，妳怕是要臟成豬”的無奈眼神掃視了壹下房間。然後，麻利的收拾了起來。
　　將被子疊好，衣物分出類別，幹凈的疊起來，臟的放到壹旁，再將地面清掃壹通，屋子裏立刻就有了模樣。
　　捧著壹對臟衣服，看到幹凈整潔的屋子，蘇婭微微的瞇起了眼睛。
　　她沒有拖延的性子，將東西整理好，便立刻把李憲的那堆臟衣服收羅了起來，準備拿去水房清洗。
　　李憲的衣服裏往往胡亂揣東西，什麽票據，零錢，總是丟三落四。
　　蘇婭習慣在清洗之前把他的兜都掏壹遍。
　　票據之類的東西，她都會存放起來，等李憲找的時候拿給他。至於什麽零錢……往往就變成了小玲玲和她自己的零食。
　　就這樣，每個月還能存壹些零花錢。
　　所以給李憲洗衣服這活兒，小丫頭愛幹著呢。
　　壹條褲子裏，蘇婭再次找到了幾塊零錢。不過就在她將零錢喜滋滋的掏出來之時，壹張小紙片，飄飄然落在了地上。
　　她本沒有註意。
　　可是，當那紙片如同壹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落在地面，看到那上面壹個在自己記憶中有著深刻印象的塗鴉時，蘇婭定住了眼睛。
　　兒時的記憶早已模糊。
　　不過有壹些可以影響壹個人性格或人生的事情，卻不會忘記。
　　看到那紙片上用鉛筆畫出的壹個歪歪扭扭的小蝴蝶，十幾年前那已經泛黃的片段，又重新的在她腦海之中浮現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