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壹百壹十壹章 第壹位死者

　　“理論上來說，米開朗基羅大師作為塔主……在白塔選定新的塔之子以前，是無法離開巫師塔的。”
　　安南提出質疑。
　　而偶像學派的巫師梅爾文立刻解釋道：“這僅僅只是理論。
　　“米開朗基羅大師同樣擅長偶像學派法術，他可以為自己制造壹個臨時替身，承擔詛咒。”
　　“是呢，米開朗基羅大師的確有著暫時離開巫師塔的可能……”
　　克萊爾小姐輕聲總結道。
　　說到這裏，奇異的沈默纏繞在眾人之間。
　　雖然場上的眾人沒有再多說什麽。
　　但大家心裏都清楚。
　　與“米開朗基羅大師離開白塔”的可能性相比……“在巫師塔內，強行殺死壹位塔之主”的可能性，簡直可以說是微乎其微。
　　雖然說梅爾文提供了兩個思考方向。
　　但實際上只有壹個可能——
　　那就是米開朗基羅大師，並沒有死在白塔內部。
　　但大家之所以都沒有否認，米開朗基羅大師已經死了、而大家現在身處噩夢的可能性……
　　這個解釋也很簡單。
　　那就是大家心中都已經暗自做好了殺人的準備。
　　而這個可能性就是他們被發現殺人時，為自己開罪的理由。
　　安南幾乎可以確信。
　　那個時候，他們將會如此說道：“我認為，可能性是第二種。我們正處於噩夢之中，死去的人就會被踢出噩夢……”
　　安南微微瞇起眼睛，看向梅爾文。
　　這個人有問題。而且問題很大。
　　因為梅爾文到現在為止，壹直在亂搞。
　　安南明明已經自我封印了施法能力，已經證明了自己是無害的。
　　沒有正常人會選擇針對他。
　　但在安南取得臨時領導權後，他卻跳了出來，提醒眾人“傑拉爾德殺過很多人”。
　　之後梅爾文還專門給了所有人殺人借口。能讓他們心安理得的殺人。
　　搶奪安南話語權的同時，他想要把局勢攪渾、推進儀式的發展。也就是迫切的期待著有人死亡。
　　這讓他看起來就像是兇手——或者至少是兇手那方的人壹樣。
　　但他在之後告訴大家，壹對壹廝殺是無法解決問題的。
　　沒錯，安南知道他說的是對的。
　　如果他們壹對壹廝殺，只要兇手能活下來，就是必然勝利的。
　　——當人們意識到不對的時候，已經只剩下四個人了。
　　到了那時，也就勝負已分。
　　所以，梅爾文也不是兇手。
　　……除非。
　　安南眼中閃過壹道亮光。
　　梅爾文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？
　　而且他認為，如果壹對壹決鬥就沒有人可以擊敗兇手。假如死了幾個人的話，剩下的人也不壹定能擊敗兇手？
　　原來如此。
　　所以他才會公布“米開朗基羅可能死於塔外”的個人情報。目的就是讓大家在最完善的情況下，以多打少、合力將兇手擊倒……
　　安南擡起頭來。
　　他掃視四周。
　　到底是誰？
　　他們中壹對壹戰鬥力最強的那個人，原本應該是施法能力沒有被封印的“傑拉爾德”。
　　他應該原本是想要針對傑拉爾德的。
　　……但是，傑拉爾德的確活到了最後。
　　“等等！”
　　安南腦中靈光壹閃。
　　除非——
　　“……唔。”
　　突然，梅爾文的臉色變得紅潤起來。
　　他猛然站起身來，張開嘴巴、瞪大眼睛。
　　但他卻什麽都沒說出來。
　　他打了壹個非常失禮的，大大的飽嗝，甚至迸濺出些許口水。
　　桌上的女士們微微皺起眉頭，衣衫格外整潔的克萊爾小姐有些嫌棄的向後仰了仰身子。
　　但他們很快意識到了不對。
　　因為這個飽嗝，非常、非常響亮……而且持久。
　　突然，梅爾文的口中吹出了透明的紅色泡泡。
　　從第壹枚泡泡出現的瞬間，便能看到大量的、如同海洋壹樣的紅色泡泡咕嘟咕嘟的湧出。
　　伴隨著“嗝——”的聲音，梅爾文的胸口驟然間塌陷下去。整個人就像是充氣的氣球突然被紮爆了壹樣，整個人向內劇烈的收縮，血色的透明泡泡從他口中飛快湧出，晃晃悠悠飄向空中。
　　只是眨眼間，梅爾文脖子以下、腰部以上的部分，就只剩下了壹張皮。
　　他的頭吧唧壹聲，掉在了自己的腿上，隨後摔在地上。
　　他的“身體”輕飄飄的，松松垮垮的飄落著。還未落在腿上，就因為頭掉到了地上，而跟著壹並追了過去，扯著兩條站立著的腿壹並傾倒。戴在他指頭上的銀色戒指也直接當啷壹聲摔落在地。
　　而在整個房間中，紅色的泡泡漂浮著、擠滿了整個天花板。燈光映在它們之上、折射下來，仿佛整個房間都被塗成了紅色。
　　毫無疑問——
　　尤金·梅爾文，已經死了。
　　在所有人的註視之中，被人殺害。
　　沒有人使用法術。
　　沒有人離開餐桌。
　　甚至沒有人離開過大家的視線……
　　而尤金·梅爾文，甚至還沒有和任何人發生過身體接觸。
　　他就莫名其妙的死去了——在他說出了自己的論斷之後。
　　就連安南也有些摸不著頭腦。
　　他根本無法理解，梅爾文到底是怎麽死的。
　　“——停下，金！”
　　克萊爾突然尖叫出聲，吸引到了所有人的註意力。
　　只見那個眼睛纏繞著繃帶、嘴巴似乎被線縫起來過的紅發少年，不知何時繞到了本傑明身後，右手結結實實的扣住了他的脖子。
　　破壞學派與……轉化學派嗎？
　　安南心中壹動。
　　梅爾文的死法，的確像是被轉化學派的巫師所殺……
　　本傑明苦笑著，壹動不動。慢慢舉起雙手示意投降。
　　“真的不是我……”
　　本傑明嘆了口氣，無奈的說著：“雖然這的確像是我的手法……但這真的不是我。
　　“我沒有殺他的理由。而且妳們還是不信的話……”
　　老巫師的表情突然變得平靜下來：“我也可以再殺壹個人，給妳們看。”
　　他話音剛落，紅發少年金便突然咳出了壹口血，整個人像是瞬間被抽幹了力氣壹樣，痛苦的跪倒在地，大口大口的喘息著，但面目很快變得紫紅，壹條壹條青筋在手臂上和臉上迸出。
　　而金的血落在地上，便開始嗤嗤的燃燒著、將地毯引燃。他的咳嗽聲讓房間內的杯子和碟子都同步的顫抖著，整個房間都仿佛在嗡鳴作響。
　　下壹刻，他腳下的地毯突然移動了起來。
　　帶著金飛快的移動著，沈穩的落在了克萊爾面前。
　　而老巫師本傑明身下的椅子，突然發生了變形，抽出了無數扭曲的、鋒銳的枝幹、每條枝幹上都遍布尖銳的刺，將本傑明固定在椅子上。只要動壹動就會被紮成篩子。
　　克萊爾面色沈凝，隨手拿起壹個還有半杯紅茶的杯子，將紅茶在空中壹潑。
　　那紅色的液體便在空中搖曳起來，如蛇壹般環繞在她身邊。
　　她將茶杯在手上顛了顛，陰著臉向本傑明命令道：
　　“給金解咒，本傑明。”
　　而本傑明面色沒有任何變化。
　　白發的老巫師只是有些嘲諷著笑了笑。
　　“喔，這個時候就不怕我殺人了？”
　　他又擡頭看了看其他人：“各位，妳們就這麽看著嗎？嗯……也行吧。”
　　他話音剛落，金的咳嗦聲就漸漸止住了，面色也沒有那麽可怕了。只是仍然跪倒在地劇烈的喘息著——他壹呼壹吸之間，安南感覺到整個房間都仿佛在微微顫抖。
　　“走吧。”
　　先知學派的吉蘭達伊奧大叔突然跑了過來，小聲的在安南耳邊說著。
　　安南略壹沈思，便立刻點頭應了下來。
　　他和吉蘭達伊奧兩人很快離開了。
　　瑪利亞有些遲疑的看了壹眼氣氛僵滯的三人，又看了看開溜的安南兩人，想了想也跟在安南他們身後走了，啞巴默林見狀也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。
　　眨眼間，房屋裏就只剩三人了。
　　三個人誰都沒有說話。
　　克萊爾低頭看著自己的茶杯，臉色陰沈不定。金慢慢站了起來，伸手將眼帶松了壹下。
　　而本傑明面色平靜，喝著紅茶。
　　仿佛根本看不到兩個人的視線壹樣。
　　沈默許久，克萊爾還是拉著金離開了。
　　房間中只剩下了本傑明……和梅爾文的屍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