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44章 自知之明

　　蜉蝣撼樹、不自量力。
　　這是陳敬之擡起眼皮，看了壹眼對面的裴慶後，過了老半天才說的第壹句話，而在這之前，老態龍鐘的陳敬之，眼神則是壹直在那淒婉歌唱的女子身上遊來遊去。
　　不同於其他風塵女子白紗紅褻衣的裝束，那淒婉歌唱的女子，則是壹襲若隱若現的白紗裙裏面，同樣是白色的壹件短短的，僅僅能夠裹胸褻衣，下身同樣是壹件短的不能再短的緊身短褲，在外層的白紗擺動時，那曼妙的軀體與溝壑，輪廓都是清清楚楚的映入了眼簾。
　　“下官自知人微言輕，所以才請陳大人您出山，如今不論是朝堂還是長安，哪怕是京畿道，都在流傳陛下要立皇子李承、李男為疾陵王與東海王，但陛下卻是遲遲不立太子，這與理法不合啊陳大人，朝堂社稷，社稷為重，但君更重，如果我們大唐沒有儲君，卻有同輩親王，這豈不是讓天下人看盡笑話？”裴慶對於陳敬之的嘲諷充耳不聞，依然是面帶微笑地說道。
　　而隨著他輕輕揮手，那生韻樓裏的淒婉歌女，便壹邊哀婉流轉，壹邊往陳敬之旁邊走去，輕盈的步伐、曼妙婀娜的身姿，在緩緩移動中，酥胸蕩漾、裙底生花，讓人不由自主的把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。
　　陳敬之靜靜地看了看那歌女停止歌唱，拿起酒壺為自己斟酒，而後輕輕拍了拍那女子的手背，示意她不用。
　　“人老了，只是喜歡欣賞美好的東西，但哪怕是再美好的東西，老朽也從沒有想過占為己有，有福氣欣賞就足夠了。”陳敬之身體微微往後，靠在椅背上說道。
　　看著根本不理他的話茬，只是顧左右而言他的陳敬之，裴慶的心裏閃過壹死不快，但眼前的人，是真正的皇親國戚，比起他可是要強太多了。
　　作為陳清菡皇妃的父親，面對自己如此高高在上，雖說倒是可以理解，但自己執弟子禮親自陳府相請，這可就是連沛王都沒有得待遇。
　　“如果陳大人喜歡，那麽不妨豢養在府裏就是了，我跟這家酒樓倒是比較熟，下官說句話，相信幾分薄面還是會給下官的。”裴慶壓下心裏的不快，看著眼神又滴溜溜在其他女子身上打轉的陳敬之說道。
　　“喲？裴大人，這就是妳的不對了，這家在長安城都能數得上的酒樓，難道不是妳的？我可是道聽途說，說這家生韻樓，可是裴大人妳自己的，包括這些嬌艷如花兒壹般的女子可都是屬於裴大人啊，難道是別人傳訛？”陳敬之壹雙眼睛，從那曼妙的身材上，移到了裴慶的臉上。
　　裴慶不說話，只是含笑看著陳敬之，對於裴慶知道這家酒樓屬於自己，對於他來說，並不奇怪，也並不驚慌，相反他此刻，心裏多少還有壹些得意跟滿滿的成就感。
　　升官發財，升官發財，不就是當了官之後，爬到壹定的位置上後，開始享受與普通百姓不同樣的生活，不就是希望能夠讓自己變得尊貴壹些。
　　“陳大人耳聰目明啊，傳言沒錯，這家酒樓便是下官的，想當初可是費了下官不少的心血，平日裏……都是招待壹些同僚，像陳大人這樣的貴客，下官可是很難請到的。”裴慶掃視著房間內的壹切，這個酒樓可以說就是他的得意之作，日進鬥金啊可是。
　　“嘖嘖嘖……建起這麽壹家規模恢弘的酒樓，裏面裝飾連皇宮裏都是望塵莫及，就是陛下的書房，都沒有妳這個房間豪奢啊。”陳敬之臉上並沒有什麽驚訝之色，平淡的跟著打量著這房間，而後突然想起了什麽似地問道：“對了，裴大人，妳如今是正四品上的綏州刺史，壹個月的俸祿……這恐怕就是妳不吃不喝領壹輩子的朝廷俸祿，也蓋不起來這麽金碧輝煌的酒樓吧。”
　　“哈哈哈，陳大人真是幽默風趣啊，看來坊間傳言不假，傳您如今跟在下的兄長裴行儉，兩人每個月的俸祿都拿來宴請對方了，看來所言非虛啊。陳大人，這樣吧，如果您看的起在下，以後不妨就來這生韻樓如何……”
　　“那可不敢啊，這壹頓飯下來，怕是我倆壹年的俸祿加起來，也在妳這吃不起來吧，何況，吃了也不心安不是？裴大人守著這麽大的產業難道就真的能心安理得？據說裴大人在綏州的府邸，不論是占地還是規模，不單是有違制的地方，而且那如同江南園林的建築，據說可是比那王爺府邸都要豪奢？不知道是真是假啊？”陳敬之看著裴慶語氣漸漸轉冷。
　　原本壹臉成就感，沾沾自喜的裴慶，再笨也發現剛剛陳敬之那壹番話，沒有壹句是誇自己的，自從進入這個房間後，陳敬之就好像壹直是充滿了對自己的鄙夷。
　　而在另外的房間裏面，李弘跟李曄的排場同樣也不小，生韻樓之所以取名為生韻樓，便是說明了這裏無論是生猛海鮮，還是雅韻鶯燕都有著別具壹格的風情。
　　壹大桌子的珍饈佳肴，加上父子倆眼前不遠處的鶯歌燕舞，李弘是吃的滿意，喝的陶醉，看的更是樂在其中。
　　而還沒有經歷過這些的李曄，此時除了壹腦袋紮進了美味中，對不遠處的二八佳人則是連看壹眼的興趣都沒有。
　　少年心性、青春懵懂，不是不對女子好奇，但當著他老爹的面，李曄還是極為尷尬，而且他還沒有聽說過，那個兒子喝花酒，會跟老子兩人獨樂樂的。
　　“怎麽？不感興趣？還是裴慶沒帶妳參加過舞樂宴？”李弘接過旁邊酒樓裏的侍女，遞過來的濕巾擦了擦嘴問道。
　　“他還真沒有請我參加過，每次還都是比這家酒樓，不知道低了幾個檔次的地方了，而且菜肴也沒有這麽豐盛。”壹邊吃壹邊說著。
　　但旁邊侍奉這壹對父子的壹個女子，神情卻是忽明忽暗，眉頭也不由自主的皺到了壹起。
　　生韻樓向來是顯貴們尋歡作樂的風月場所，也有壹些人會知道生韻樓的幕後掌櫃的，乃是刺史大人裴慶。
　　但基本上來的客人，不論是大唐的官運，還是豪門世家，在知道這層背景的情況下，都會在交談的時候，喊壹聲裴大人，還很少有人直來直去的，隨口就說出裴慶二字的。
　　雖然裴大人只是正四品上的刺史，還差壹步才能真正的步入大唐，三品高官的行列，但因為跟皇宮沾親的緣故，來往尋歡作樂的客人，無壹不對裴大人客客氣氣的。
　　眼前這壹對父子，不論是從穿著還是相貌氣質上看，便知道是非富即貴之人，就連那壹直站著的兩個家仆，在她們這些專門與三教九流、高官顯貴打交道的人眼裏，也能夠看出來，家仆都是帶著壹副頗有涵養氣質之人。
　　所以這樣的顯貴，既然剛才嘴裏直呼裴慶二字，難道他們不知道，這家生韻樓，便是裴大人所開設嗎？還是說他們根本不在乎裴慶大人的身份跟地位？
　　心思玲瓏的侍女向旁邊的另外壹個女子遞了個眼色，而後端起旁邊的茶壺，若無其事的向外間走去。
　　被裴慶親自訓練過的這些人，眼睛毒辣，心思玲瓏，壹旦在生韻樓遇到像今日這壹對客人這般，身份只高不低的貴人，她們心頭都會立刻警惕起來，侍候的也會更加小心翼翼、周到細心。
　　走出房間的侍女，看了看兩側，而後便往後面走去，生韻樓的管事，乃是裴夫人的弟弟，這生韻樓的生意，平常也壹直都有那裴夫人的弟弟王世師來打理，所以侍女在隱隱感覺到，房間裏的李弘跟李曄，身份不壹般後，便立刻跑過去向其稟告。
　　侍女剛剛走到房間門口，便從那並未關嚴實的房門縫隙，看到了壹片白花花的，壹閃而過的身子，而後耳朵裏便傳來了壹個女子欲語還休的嬌嗔聲，跟壹個男子那讓人心悸的笑聲。
　　自從王世師成為了生韻樓裏的管事，這樓裏的姑娘，基本上都沒有逃開過他的魔爪，除了那幾個有限的，姿色上等的花魁，被裴慶嚴令禁止他不得碰觸外，其余樓裏的女子，王世師卻是可以隨便叫入他的房裏。
　　所以樓裏面的女子，大多都打心底裏害怕這個紈絝的子弟，但既然有人怕，就會有人為了自己在樓裏自身的利益，仗著自己的姿色往上貼。
　　侍女對房間裏發生的事情顯然是也早已經習以為常，在門口楞了壹下後，盡量讓自己不去聽那些汙言穢語的調情話語，深深的吸口氣，平復著自己的心情，而後輕輕的敲了敲門。
　　隨著敲門的聲音響起，裏面的動靜並沒有立刻停止，而是繼續了片刻後，才聽見壹個不耐煩的男聲問道：“什麽事兒？有事兒去找我姐夫，他近日不是在樓裏招待皇親國戚的貴客嗎？沒看見我正忙著呢嗎，凈打擾我的好事兒，對不對啊？”
　　說到最後，男子的聲音又開始變得輕佻起來，後面那壹句話，顯然也不是對門口的侍女說的，只聽見房間裏的女子嚶了壹聲，赤裸著身體伸出雪白的雙臂，又緊緊的纏住了王世師的脖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