終宋

怪誕的表哥

歷史軍事

這是壹間牢房,關了三個人。
壹縷微光從高墻上的小小氣窗透進來,昏暗中,能看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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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百七十八章 父子

終宋 by 怪誕的表哥

2023-12-24 21:56

  “殿下,卑職想問壹句,當時……”
  “魏關孫……魏關孫的鬼魂在砍叔父……好嚇人!好嚇人……”
  榻上的趙禥又開始發抖,滿臉都是恐懼。
  不論再如何問,他始終都只有這壹句話。
  終於,禦醫攔在趙禥面前,擋住了皇城司諸人。
  “請幾位回吧,莫再逼迫殿下了……萬壹有不好,誰都擔不起。”
  顧奕、何仲景對視壹眼,無奈地退了出去。
  趙禥早已重新鉆進了被窩裏,蒙著頭,瑟瑟發抖。
  他是真的害怕,真的恐懼。
  雖然他的母親很多,曾經是榮王繼妃錢氏,後來是皇後謝氏,但他壹直知道自己的生母是黃氏。
  他也壹直都知道黃氏出身很卑微。
  某些謠言他也聽過,但他不在乎。
  直到昨日。
  他走近黃氏屋中時沒見到人,卻聽到內屋傳來了說話聲。
  “謀劃多年,終於我們的兒子要娶妻了、要當太子了,喜娘,我好高興。”
  “四郎,我好怕,妳可知趙與芮要殺了禥兒。”
  “為何?這些年,趙與芮壹直是在幫禥兒。”
  “不,四郎妳聽我說……他不是在幫禥兒,他是想當太上皇,他早就發現了禥兒不是他的兒子,最初不揭破只是不願官家在宗室中選嗣,又沒想到他再沒生出兒子。等禥兒登上皇位,他要殺了禥兒,自己當太上皇……”
  “絕嗣之人,當上太上皇又如何?”
  “他要掌權到死,然後把皇位還給宗室,趙與芮始終是趙家後人,豈能容四郎的兒子把皇位傳下去?”
  趙禥聽到這裏,壹把推開門,沖了進去。
  “妳們在說什麽?!”
  “孩子,我的孩子……娘親本不願告訴妳,若可以,打算壹輩子瞞著妳。可沒辦法,趙與芮已起了殺心,娘親只好請妳親生父親來想辦法救妳。”
  “不可能!不可能!”
  “妳不要喊,聽娘親說好不好?娘親從小就在李家,與四郎私定了終生,但當時老家主要娘親陪嫁……當年那劑墮胎藥,其實是趙與芮逼著我喝下去的。妳實則,是我與四郎生的骨肉。”
  “我不信!”
  “千真萬確,當時趙與芮就起了疑心,逼著我喝墮胎藥。我壓著舌頭,好不容易才吐出來,這才保住了妳……我的孩子。”
  “不,我不要當他的兒子!我是皇父的兒子!”
  “妳娘親說的是真的,妳是我李墉的兒子。趙與芮壹直在追殺李家,為何?為的就是蓋住此事,若有空,我與妳說當年的詳情,我與喜娘……”
  “妳閉嘴,妳要害我。”
  “害妳?若不是為了助妳登上皇位,我何苦多年不與妳相認?這都是真的,妳若不信,我們來滴血認親。”
  ……
  趙禥終於發現,原來自己是李墉的兒子。
  那個本該屬於他的皇位,開始搖搖晃晃了……
  但沒關系。
  他的生父會幫他。
  他的弟弟已經成為了蜀帥、掌握了兵權,這就是生父為他安排的後盾。
  唯壹的阻礙,是趙與芮。
  趙與芮發現了他的身世,正在壹步壹步敲掉他的後盾,想要等他繼位之後殺了他。
  不能這樣,得要滅口,得要像殺了魏關孫那樣……除掉阻止他坐上皇位的敵人。
  嘿嘿,這話趙與芮說的。
  趙禥這般想著,躲在被窩裏笑了笑。
  恐懼、殘忍,以及對權力的渴望,種種表情匯聚在壹起,顯出壹種奇異的可怖……
  ……
  “壹個傻子,總比趙昀好騙的。”
  “妳猜到我在黃定喜處,便意識到我能騙過趙昀,而能騙過趙昀,自然也能騙過壹個傻子。”
  “是。”
  “我之前未這般想過。”
  “妳陷在框架裏了。”
  “我擔心他瞞不住。”
  “攏共就‘魏關孫’三個字,哪怕他表情露出破綻也無妨,趙昀只會以為他隱瞞的是魏關孫壹案……”
  夜色中,兩道身影走過陶家巷。
  李瑕走進屋中,坐下,閉上眼養神。
  他也感到很疲倦了。
  傻子是好騙,但許多問題要翻來覆去的解釋,直到刻進趙禥的腦海裏,使其答應壹起去殺趙與芮。
  整整壹夜用來說服趙禥,白日裏做準備,接下來殺人,又忙到深夜。
  李瑕算不清自己多久沒睡了……
  李墉更疲憊,手還在抖。
  “我想回嘉興壹趟,祭祀。”
  “好。”
  李墉又道:“我想向吳相公當面解釋……”
  “不必。”李瑕道:“妳不必對他愧疚,只有我的辦法,對妳好、對黃定喜好、對我好,甚至也是對他吳潛好,我有權,才能保他性命。”
  “未事先與吳相公通氣,終是我愧對他。”
  “我通過氣了,西湖上談了壹次,與趙與訔又談了壹次。道理彼此都說盡了,只剩動手,已無需愧對。”
  李瑕說到這裏,斟酌著,緩緩又道:“吳潛要保的社稷,註定保不了,我會代他……保天下不亡。”
  李墉沈默下來。
  全盤接觸到了眼前這個似兒子又不似兒子的李瑕的野心,他感到有些無所適從。
  兩人各自閉目養神。
  許久,李墉喃喃自語道:“聽趙禥喚我‘爹’,不自在。”
  不是兒子的叫爹叫得勤,真兒子卻始終不叫,思來難免惆悵。
  李瑕坐在那仿佛睡覺了壹般,但還是應了壹句。
  “趙禥眼裏,他唯壹的爹只有皇帝。不是趙與芮,也不是妳。他喚妳作爹,是為了能繼續當皇帝的兒子罷了,不必在意。”
  李瑕知道李墉想說什麽。
  他不想談。
  如果不是這李家子的身份,也許他可以順利當著蜀帥,沒有這份波折。
  這也沒甚好說的,便是重生於不同的身份,也有不同的麻煩。
  總之,已幫自己、也幫李墉解決了麻煩。
  稍適歇息之後,李瑕站起身,拿起壹匣文書。
  “祭祀之後,請妳先還漢中……這裏是二十萬貫的交子,是交子不是會子,到襄陽兌錢幣,暫時稍解漢中支用。”
  這錢很多,但放到整個漢中,不過是九牛壹毛。
  李瑕也知道,又道:“剩下的,我再想辦法。”
  李墉沒有馬上接,問道:“確定還能回去任帥?”
  “確定。”
  李瑕又指了指匣子裏的文書,道:“這些,是我近日做的壹些規劃,我知道,妳與韓先生他們都看不上我這些設想……覺得我好高騖遠,糧草不足做什麽都是虛的,但帶回去之後,妳們還是看看吧,若有如今能開始做的,及早安排。”
  “好。”李墉道:“我們並非說妳這些設想不好,是說需先使百姓有口糧,方有精力施行。”
  李瑕點點頭,托付道:“幫我穩住川蜀民心。”
  李墉道:“放心,民心在‘溫飽’二字,在於妳任蜀帥時他們能吃飽,不在於妳人在何處。”
  李瑕笑了笑。
  有這句話,他才稍放心了些。
  李墉瞄了他壹眼,已了解到與李瑕談哪方面的事,能讓彼此不那麽疏離,遂開口又說起蜀地休養生息的看法。
  這壹談又是許久,李瑕也來了精神,指點著文書說了看法。
  末了,李墉道:“我擔心臨安這邊妳應付不來,讓大郎留下陪妳,身邊沒個文人總是不行。”
  “也好。”
  “妳接下來打算如何?”李墉道:“若不能脫身,川蜀經營再好,不過是空中樓閣。”
  這是他的考校。
  乍聽李瑕的全盤野心,他需要盡可能地知道李瑕的想法。
  因為他為李瑕做事,求的不是功業,是兒子的平安……
  李瑕於是坦然面對著李墉那考校的眼神。
  “說說也好。首先,我不能完全掌控趙禥,只能作為暗棋。
  我沒有與他接觸的名義,且接觸得多了,會引起有心人的查覺。
  朝野上下,誰都不是傻子。打個比方,葉夢鼎、楊棟,這些趙禥的老師,已在對賈似道虎視眈眈,唯恐賈似道搶了他們的地位。
  壹旦我與趙禥之事稍被察覺,這些人馬上便要對付我。我不如賈似道根基深厚,且有真把柄,經不起他們查。
  他們每日都在趙禥身邊,我們的謊言經不起他們輕輕壹戳。
  故而,絕不能貪。
  通過掌握趙禥、從而控制朝堂,這無異癡人說夢,因為我太年輕,根基太淺,威望太低。
  我不是執樞密院多年、能在關鍵時候調動天下兵馬的賈似道。
  這是壹個巨大的權力陷阱,會讓我壹跟頭栽進去,萬劫不覆。
  臨安太繁華安定,偏安於此的大多數人還不能與我共鳴,我也沒有威望與資歷讓他們順服。
  我只需要讓趙禥在趙昀面前與我冰釋前嫌,讓我能回川蜀,多做多錯。
  川蜀才是我的根基。
  還需數年光景,到時,朝廷若再召,且看我還回不回朝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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