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終宋

怪誕的表哥

歷史軍事

這是壹間牢房,關了三個人。
壹縷微光從高墻上的小小氣窗透進來,昏暗中,能看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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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百六十二章 障眼法

終宋 by 怪誕的表哥

2023-12-24 21:57

  在王蕘看來,俞德宸肯定是死掉了。
  死了也實屬正常,連他王蕘本也做好死在太原的準備。
  當說出壹句“該是已死了”,他認為自己足夠委婉了,那聲嘆息也足可表示哀悼。
  “死了?!”
  不想,李昭成卻是上前壹步,帶著不解與震驚喝了壹聲,有些失態。
  王蕘只好稍做了解釋,最後道:“我在霍州時,聽傳聞說郝老三似乎死了。也許這便是張弘範停止搜捕我們、趕回太原的因由,我承俞道長救命之恩……”
  “那妳沒見到我師兄死嘍?”
  王蕘落在孫德彧臉上,壹時也有些無奈。
  除了秦王的兄長,這位小孫院長也算得上平時見秦王最多次數的臣下之壹了。
  都是得罪不起的。
  “我雖未親眼見到,卻足可推斷俞道長必將難逃。”
  “為何?”
  王蕘不願承認,卻還是不情不願地應道:“孤身陷於太原,被張九、郝七這兩條狗盯上,便連我也沒把握……連我也無計逃脫,何況他還當眾行刺郝老三。”
  他既確定俞德宸必死透了,又看出其與李昭成、孫德彧關系親近,不敢讓他們再抱希望而之後更記恨他,因此幹脆將話說死。
  “我沒能將他帶回來,萬分慚愧。”
  說罷,王蕘誠摯壹拱手,向李昭成、孫德彧鄭重道了歉。
  至於壹旁的江荻姐弟,就直接被他忽略掉了。
  王蕘可以向人服軟,但不是對地位低於他的人……
  李昭成沈默了壹會,讓開道路,手微微壹擡,道:“牧樵兄這壹趟辛苦了。”
  “為王上辦事,不辛苦。”
  “請。”
  王蕘走後,四人在道邊站了壹會,都有些低落。
  “怎麽就放他走了?”江蒼揚了揚拳,道:“把他打壹頓才解氣。”
  “就該把他打壹頓,胡亂咒我師兄,他都沒看到師兄出事。”孫德彧話雖這般說,但低頭卻還是自言自語地又小聲抱怨道:“都不會當細作,每次還非要逞能,好了吧……”
  江荻站在那壹直沒說話,始終都顯得有些平靜,待聽到了孫德彧的抱怨,她才道:“當年在慶符縣時,滿縣城都在搜他,他可還好端端在我面前……木魚這人就是看起來太木了,才讓妳們都小瞧了他。”
  這般說著,她竟是還笑了笑,道:“放心吧,他壹定還活著。”
  ……
  李昭成回頭看去,只見江荻的身影十分灑脫,在安慰了孫德彧兩句之後,她徑直又去了磨勘院。
  顯得有些涼薄。
  “姐姐怎麽這樣啊?”江蒼嘟囔道,“看起來都不擔心。”
  李昭成道:“她信木魚肯定還活著……”
  話雖這般說,李昭成心裏忍不住還是對江荻有壹點點的失望。
  從江南移居關中,因為有這幾個朋友才讓他感到此地不是異鄉,江荻的態度他雖理解,卻還是讓他覺得她對朋友沒那麽在意。
  之後進了秦王府,在大堂上見到李瑕。李昭成忽然明白了江荻的涼薄性格是從哪裏來的了。
  李瑕這人就像是不需任何情感依托、不需家人朋友,哪怕壹個人寄身異鄉也始終是那副堅韌的樣子。
  不會難過,不會氣餒,性情涼薄,待人疏離,遇到任何事都不為所動。
  這或許是李瑕強大的原因之壹。
  李昭成知道自己壹輩子都做不到這樣,他有人情味得多,但也軟弱得多。甚至只是看到江荻的堅強平靜,他都覺得不安。
  他希望李瑕偶爾也軟弱壹點。
  ……
  李瑕剛見過郝天益,正拿著根炭筆在地圖上標註著什麽。又看到李昭成進來,頭也不擡便吩咐公務。
  “來得正好,如今已是九月底,十月初關中水利便要動工,且第壹批紙鈔已在裝箱。萬事俱備,牽扯的利益也大,妳們廉訪司務必盯緊了。說說情況吧,有何困難?”
  說完之後,李瑕等了壹會,卻沒聽到李昭成的匯報。
  他這才放下手中的筆,道:“怎麽了?”
  李昭成有些猶豫,問道:“妳能想起以往的事了嗎?”
  李瑕壹開始沒聽懂,略壹思忖才知他問的是重生之前的記憶,於是搖了搖頭。
  “那……若我死了,妳會難過嗎?”李昭成又問道。
  李瑕不由皺了皺眉。
  連他家中妻妾尚且沒有這種矯情的問題。
  “怎麽?患了重病?”
  “沒有,就是想問問。若是我死了,妳還是會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吧?”
  “嗯。”
  李瑕毫不猶豫就點了點頭,其後看李昭成神情有些失落,終究還是又補充了壹句,道:“但我會努力讓妳不死。”
  雖然只有壹句話,但李昭成似乎頗受安慰。
  李瑕正準備繼續問廉訪司壹事。
  卻聽李昭成又問道:“妳覺得俞德宸在那樣的情況下還能活下來嗎?”
  李瑕沒答,反而道:“王蕘把所有事都告訴妳了?以為太原之事敗了,就能到處說了,是嗎?稍遇挫折便破罐破摔,我看他這性子還要狠狠敲壹敲。”
  李昭成感受到李瑕的不悅,有些怵,忙應道:“他只是……信任我。”
  之後,他猶豫了壹會,面對李瑕那道冷峻的目光,還是擡起頭問道:“能告訴我俞德宸如何了嗎?”
  李瑕沈默了片刻,道:“我不知道。”
  他重新看向案上堆積如山的公文,有些自嘲地嘆息了壹聲。
  “我過問不了那許多細節了。不止是俞德宸,而是很多人的性命都已經成了我過問不了的細節……”
  ……
  這日傍晚,李瑕回到後宅坐在屋中看張文靜給兒子換尿布。
  聊起今日發生的壹切,有些他不好對李昭成說的話,卻都可以與張文靜說。
  “王蕘從太原回來了,他做得不錯。”
  若是王蕘親耳聽到李瑕說出這句話來,許是會十分詫異。
  但這事,其實壹想也就明白了。
  郝天益是李瑕放回太原的,那忽必烈只要不是傻子,就絕對不可能放任李瑕借助郝天益之手,控制太原路的蒙軍或山西的走私商路。
  換言之,王蕘這趟北上,表面上的任務從壹開始就根本沒有壹絲成功的可能性。
  李瑕實則是借助他為人狂妄,好唱高調的特點,吸引忽必烈的註意。
  而由劉元振、林子、董文用等人在河南暗中活動,通過走私與各地世侯尤其是保州張家進壹步地暗中聯絡,這才是李瑕真正的目的。
  壹個很小的例子,張弘範若守在保州,李瑕就不可能達到目的。
  忽必烈麾下將才很多,但文武雙全、了解中原情況、能安撫又能震懾諸世侯、且還忠心耿耿的,不多。史天澤算壹個,張弘範也算壹個。
  王蕘只要能讓所有人相信李瑕正在試圖用全力打通山西、從而忽略掉河南,實際上的任務就已經完成了,張弘範始終留在山西便是明證。
  “妳九哥被拖在太原了,應該能給我們更多接觸保州的機會。”
  李瑕說到這裏,想了想,又道:“當然,太原能變成壹團亂攤子把妳九哥拖住,也因為俞德宸殺了郝天舉。”
  張文靜便問道:“俞德宸是誰?”
  “軍情司派去保護王蕘的好手……”
  李瑕簡單說了幾句。
  其實殺了郝天舉有好處,也有壞處。雖然能將太原變成壹個爛攤子,拖住張弘範;卻也會讓許多中原人產生李瑕只會刺殺的印象。
  但今日與李昭成談過之後,李瑕已並不太在意這點壞處。
  “記得當年我們在鹿邑嗎?”李瑕忽然問道。
  “嗯。”張文靜在李瑕邊上坐下來,挽著他的胳膊,溫柔地笑了笑,道:“我怎麽會忘?記壹輩子。”
  “那時我也是個棋子、小人物,如今卻掌握著他人命運,將他們派到北地險境,交代他們的任務都是假的、不重要的,只要讓他們北上壹趟,哪怕送死也沒關系……我怕我成了與當年那些廟堂諸公壹樣的人。我雖不願把誰當成‘小人物’或‘棋子’,但有時確實是這麽做的。”
  張文靜握著他的手輕輕拍了拍,道:“妳和那些人不壹樣,他們不在乎棋子的性命,妳在乎。有時候,有些事情只能那麽做,會有犧牲,派出去的人會死,但妳在乎……我知道的。”
  “我就是太冷靜了?”
  “嗯,妳就是太冷靜了。”
  “想要我改嗎?”
  “不想。”張文靜轉過頭認認真真看著李瑕,睫毛似乎要觸到他的臉上,“這樣的妳,我還是很喜歡,還沒膩,先不改。”
  李瑕遂笑笑,才要說話,榻上的娃兒已然大哭起來,仿佛是因父母只顧著說話忽略了他,非要引人註意。
  張文靜抱起孩子輕輕晃著,看著那小臉蛋,心中難免得意,向李瑕問道:“他這麽可愛,要是我爹能看到,壹定會很喜歡吧?”
  她之所以對此事耿耿於懷,因為知道李瑕在守住關中之後,已有招攬張柔的資格,且已派了人前往保州聯絡,難免對此事的結果有所期待。
  李瑕卻還只收到了山西方向的情報,而保州的具體情況還未回來,並不確定是否會讓張文靜失望。
  ……
  其後幾日,秦王府中忙著的依舊是紙鈔發行、關中水利之事。
  但到了九月二十九,有自東面來的信使匆匆趕到秦王府。
  “報王上,鈞州急信……”
  鈞州地處河南,並不在李瑕治下。除了走私的鐵器外,還能有信從鈞州來,可見軍情司的活動又有進展。
  信是加密過的,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數字,李瑕對著破譯本壹字字填出來,看過之後卻是微微皺了皺眉,心道這次怕是要讓張文靜失望了。
  串聯保州的計劃並不順利。
  忽必烈竟是以壹招釜底抽薪,直接封官許職,要將張柔從保州調往燕京。
  更具體的消息還未至,董文用只說暫留張府,以尋找轉機。
  但張柔壹走,張家很難再有壹個人有膽量作主、有能力做到,且還能瞞過忽必烈的耳目與李瑕暗中串聯。
  這轉機怕是很難有了……
  ……
  於此同時,河北真定府。
  壹大隊馬車正被攔在哨卡前,車隊中有人不緩不忙迎向了前方的巡衛,隨手便賞了壹串銅錢。
  “保州張家,運批定窯瓷往開封。”
  巡衛不敢怠慢,連忙放開道路。
  車隊遂再次啟程,魚貫通過關卡,其中壹輛馬車上,林子掀開車簾向外望了壹眼,又關上簾子,向車內的同伴道:“沒查,妳安心歇著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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